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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艺术市场]专访荣会总创意宋宁颉:仿古瓷何以千年不衰?

今年10月下旬,由中国景德镇国际陶瓷博览会执行委员会、江西省工艺美术学会、江西省博物馆共同主办的首届景德镇仿制历代名窑陶瓷精品大赛的评比工作已结束,178件参赛作品,由各界专家组成的评审组进行了评审,并揭晓了获奖作品。据悉,最终评选出包括全国十大窑口的获奖作品80件,在传统陶瓷传承和创新工作中有突出贡献的企业5家。此次大赛不仅展现了景德镇在传承与创新上所取得的成就,且对于进一步规范仿古瓷行业、引导传统陶瓷产业的健康发展有着重要的引领作用。已经举办10年的中国景德镇国际陶瓷博览会是陶瓷领域集陶瓷精品展示、文化交流和贸易投资于一体的专业品牌盛会,也是构建世界陶瓷集散中心的重要平台。据悉,每年瓷博会汇集的是艺术家新品新作,今年首届仿制历代名窑陶瓷精品大赛的举办从侧面体现出,到今天为止仿古瓷依旧具有鲜活的生命力和庞大的市场。


       文明碎片  重塑经典


仿古瓷作为陶瓷中一种特殊的文化形式,其历史由来已久。传统意义上的仿古瓷最初萌芽于两宋时期,形成于元代,于明代渐趋成熟,清朝最为繁荣, 尤其是在康熙、雍正、乾隆时期发展到高峰。如康熙年间的“郎窑”仿制明代宣德、成化瓷器达到了“仿古暗合,与真无二,其摹成宣,极难辨也”的境界。清朝后期“官搭民烧”的官古器促进了民间仿制官窑瓷器的大发展。直到嘉庆后期时局的动荡,仿古瓷逐渐走向衰落。仿古瓷延绵数千年不衰,如今已经成为中国陶瓷史上一个独具特色的文化现象。所谓仿古瓷,在《中国古代瓷器鉴赏辞典》解释为:“仿古瓷即仿古代或后朝仿前朝青铜器、陶器、瓷器、漆器等而烧制的瓷器……”由此可知,仿古瓷是仿制前朝或古代器物制成的瓷器。因其模仿对象的不同,有学者将其定义为狭义与广义两种。广义上的仿古瓷即指仿制前朝历代中的器物。如:仿青铜器、仿漆器、仿玉器,仿陶器及瓷器等而烧制出的瓷器。而狭义上的定义则是后代模仿前朝较有名的瓷器而烧制出来的瓷器,即瓷仿瓷。

景德镇仿古瓷历史悠久,早在明、清作为御窑时就多有仿制。据工商部门统计,上世纪90年代景德镇就有上千家仿古瓷企业和作坊,目前数目有两三千家,仿制历代古瓷很早就开始了,造就了很多仿古瓷名家。仿制品类基本以每个时代标杆性的作品及各大博物馆(包括世界范围内)的馆藏精品,80年代以后景德镇已经形成仿古产业链。而近20年来随着中国文化市场的不断繁荣,仿古瓷迎来了前所未有的高峰。

新中国成立后,十大瓷厂时期的很多创作可归为广义的仿古瓷。期间,也曾有几次高仿瓷器精品的辉煌记录,如1951年作为国家高级礼品赠送斯大林而烧制的3套新彩瓷“水浒故事瓷盘”,堪称仿古瓷的精品;1975年初,景德镇为国家领导人研制的一套瓷器餐具和文房用具,再现了中国千百年积累下来的制瓷精湛技术,达到了“白如玉、薄如纸、明如镜、声如磬”的瓷器最高境界;再有就是20世纪80年代由故宫博物院牵头组织全国著名陶瓷艺人仿制出的5套古瓷,其仿品质量和艺术价值堪称一代精品。

仿古瓷分布范围甚广,各地均有生产,尤其是近年来随着社会各界对于文化产业、技艺传承的重视,河北、河南、江苏、浙江等一些有着悠久制瓷、制陶历史的地区都出现了一批仿古瓷从业人员,甚至一些地方政府、艺术品经营机构也直接参与到了促进传统技艺传承、打造仿古瓷大师的行列中。但是,谈到今日中国的仿古瓷,正如明清以来的中国制瓷传统—样仍是以景德镇最为重要。

荣会艺术中心总创意宋宁颉先生多年来致力于陶瓷文化的发展与传承,作为陶瓷等艺术品经营机构的佼佼者,他告诉记者: “各个窑口都有仿古瓷这个概念,只是景德镇备受关注,去年景德镇被称为瓷器造假基地,事实上并非如此,只是景德镇从事仿古的师门被一些不良的商人利用,被拿去做旧后进入拍卖市场或是古玩市场以高价卖出,导致了市场的混乱。今天国家越发的尊崇传统文化,陶瓷是勤劳人民的手工文化,几千年的传承沉淀下来的结晶,这一片片瓷器,就是文明的符号、碎片,我们今天可以重塑这些经典,通过上面的纹饰、画面中故事等细节勾勒几千年文明,不光研究其技艺,很多时候是了解其背后承载的有意义的文化。况且但凡是精工细致的仿古瓷一定是具有它的收藏价值,即便过个三五年,他的时间成本 、人工成本等各方面都在增加,过几年也会升值。这也是为什么今天还有这么多人热衷于仿古瓷的原因。”


       千年技艺  传承精华


事实上相对于艺术瓷,仿古瓷是一项重在传承而鲜有创新的技艺。因此虽然很多工作室都需要一些“学徒”来从事一些基础性工作,但相对有限的仿古瓷市场,业内高手对于传授技艺则颇为谨慎。加之对于仿古瓷的未来市场普遍看好,家庭传承就成了很多高手心照不宣的选择。仿古瓷专业人士余骏介绍道:“景德镇仿古瓷生产商主要还是以小型工作室为主流,每个工作室的从业人员并不多。能够做大做强的企业很少。”

“其实一件真正精品的仿古瓷制作起来是很困难的,这需要一件古瓷作为母本。仅仅是博物馆或图录上的图片很难观察到瓷器底足、器物内部等的工艺细节。比如我们直接收购到了古瓷原件,那么由于市场上只有我们能够最精确的仿制出古瓷,也就会在市场上取得成功,并且这种成功是难以复制的。由于仿古瓷需要从形、意各个方面都严格描摹古人,对于艺术家的技艺有着极高的限制和要求,因此在某种程度上,仿古瓷可以说是陶瓷艺术中最难学成的品类。学习仿古瓷需要较长的年限、十分严格的专业技能以及极为重要的周边环境因素,这就使得仿古瓷的技艺传承仍是以师傅带徒弟,尤其是家庭传承为主。比如我父亲80年代开始从事古瓷生意,后来到景德镇后,于20余年前跟随某知名大师学习仿古瓷技艺。而我则是由父亲教授仿古瓷的技艺。”余骏继续说道。

仿古或是说复制,实际上是对前人的一种尊敬与崇拜,是对古代优秀的技艺、前人艺术精华的传承。如今,我国的仿古瓷、玉器、雕漆、竹雕、紫砂壶、景泰蓝等当代传统文化产品已经跻身收藏市场,价值不断提升。但是,从事传统文化产品诸如仿古瓷生产及销售的企业的生存现状并不尽如人意。不少工艺、铸造技术失传,甚至断层,宋宁颉介绍:“拿陶瓷这块来说,依然存在很多领域无法恢复当年的技艺,做出来的瓷器也不可能与过去一模一样。所以千百年来,艺术巨匠还是会沿袭传统,仿制古代的艺术精品。一方面是传承优秀的技艺,另一方面,这的确存在很大的市场。”


      市场驱动  潜力无限


我们今天的中产家庭里的摆设少不了一件陶瓷,来彰显自己文化修养。档次稍高些的酒店、会所、别墅需要重器装点门面,而古董价格过于高昂,仿古瓷便成为不错的选择。仿古瓷传承古代优秀手工技艺,同时恢复我们对历史文化的记忆。对仿古瓷知识普及都在推动仿古瓷的市场,拍卖市场上一次次的天价,不断激发人们对古陶瓷的兴趣和认识,从另一方面推动市场。

2005年,在伦敦佳士得的拍卖会上以折合人民币约2.3亿元拍出的鬼谷子下山元青花大罐,创下当时亚洲艺术品最高的拍卖纪录,也成为最为名贵的青花瓷。今天刘益谦将鸡缸杯拍到2.2亿元,又在鸡缸杯交接时,因一个随手喝茶的举动,瞬间引发无数网友的热议。鸡缸杯也在景德镇瞬间成为仿制热点,各地订单爆满。据淘宝网统计,鸡缸杯拍出天价后,淘宝网上共卖出了超过230万个鸡缸杯,相信最后产生的利益远不止2.2亿元。如今,刘益谦、王薇夫妇决定于12月18日举办的“鸡缸杯大展”开幕前夕,推出龙美术馆特制的高仿鸡缸杯1万个。而据了解,此番龙美术馆推出高仿限量版鸡缸杯,也同样是以2.8亿港元的鸡缸杯为母本,由景德镇技师全手工制作。由2.8亿港元拍得鸡缸杯的买家来出售仿品,不仅又给“鸡缸杯热”添了一把柴火,并且再次带热了景德镇瓷业仿品的市场。

再如鬼谷子下山元青花大罐, 在景德镇近10年来的市场交易量以及产生的市场效益,肯定是远远超过2.3亿元的。据悉,仿古大师黄云鹏也曾做过鬼谷子下山元青花大罐,只做了20件,价钱从3万元左右升到20多万元。其背后的原因还是庞大的市场需求推动了仿古瓷的市场发展。

此外,仿古瓷不一定是完全按照仿制瓷器的原件分毫不差的复制,在一定情况下,因其不同市场需求,也会有某些变动。余骏说:“仿古瓷制作过程中也会有一些发挥,比如我们曾经收购了一件较大型的釉上彩瓷罐。我们结合历史文献等多方面资料对罐上提款做了多种改变生产出了多件纹饰接近文字不同的作品。这一在仿制过程中进行的合理更改所创作出的作品也受到了市场的欢迎。”

市场的推动,不仅造就了一批大师,还形成了许多仿古聚集区。余骏告诉记者:“十几年前景德镇的大街小巷手工作坊就兴起了制作仿古瓷,汇集了很多仿古瓷高手居住在这里。在当时有一个关于仿古瓷导购翻译的财富神话,说当时翻译沿街走一遍,就赚到十几万元。现在樊家井成为了著名的仿古瓷集散中心,不过那里只是景德镇仿古瓷市场的一部分,其作品也主要面向大众市场。景德镇很多真正的仿古瓷高手都很低调,通过樊家井一类的商店是很难买到他们的精品。”

黄云鹏于1993年创办的景德镇佳洋陶瓷有限公司,是目前景德镇正规经营公司。其中大概五六百人专门从事仿古工作,均为流水线作业,分工明确,主要经营的产品有仿古瓷、艺术瓷、名家名作、茶具以及旅游瓷等。且拥有出口权,产品热销海内外,在景德镇很有影响。从这个事例也可以看出,仿古瓷已形成产业化。也说明其在今天的陶瓷领域的市场乃至艺术品市场占有很重要的位置。”宋宁颉说。

虽然现在仿古瓷在整体陶瓷市场中不占主流,仍是相对较小的一部分。但余骏认为:“仿古瓷市场有三大潜力:一是随着中国发展带来的文化自信力的提升,人们对于传统文化的认可度越来越高,这是仿古瓷市场长期发展的基础;二是随着陶瓷收藏者专业知识的不断完善,他们对于各种档次的仿古瓷有了更为清晰的认识,市场趋向透明是仿古瓷健康发展的重要保障;三是在前几年艺术瓷尤其是“大师瓷”火热的衬托下,仿古瓷市场显得较为冷清。从艺术品市场的运行规律来说这种冷清是仿古瓷市场近期发展的一大机遇。”


       高端仿古  走俏市场


宋宁颉说:“仿古瓷的收藏门槛是最低的,目前来看也形成了一个比较规范的市场,并且存在较大的收藏群体。初涉收藏或是对陶瓷感兴趣的藏家很多是从仿古瓷开始的,一般来说,花费几百元、几千元就可以买到一件品质不错的仿古瓷。因为博物馆里就有古代的标准器,可参照其造型、胎釉、纹饰等,按器型、釉料、画工等技术高低,分为很多档次,价格也不同,有了标准器型的比较买家也会放心。如鬼谷子下山青花罐,便宜的几百元,贵的几十万元,尤其是所绘人物的水平高低对其价格有很大的影响。” 

仿古瓷的收藏群体虽是以中产阶级大众为主,但其中并不乏高端市场,也不仅仅局限于国内。高端仿古瓷一般都是高技术含量的作品,其制作技艺几近或达到了真品的水平,因而具有很高的艺术价值与收藏价值,其收藏者也多是具有高等学历、且有固定经济收入和有较高收藏意识的知识分子,他们之间又分为不同的类型,有些是以收藏为主,用于消遣自娱、陶冶情操,这类人多把这种好古之风视为一种时尚,来陶冶性情;还有一类是研究认识为主,从文化的视觉探究传统艺术的博大与精彩。再有就是看中高仿品价格相对便宜并具有很高的收藏价值,作为一种投资;当然也不乏以盈利为目的,直接进行市场经营者。此外,各大博物馆对高端仿古瓷的收藏需求也很大,主要用于馆内展览、残品修复、艺术教育传播等问题。据了解,目前中国国家博物馆、首都博物馆、南京博物院等各大博物馆均有定制仿古瓷的需求。据中国国家博物馆调查结果显示,在国内购买仿制品的人群中,个人约占40%,其余为企业购买,有的以欣赏为目的,有的则是作为赠送礼品。

阿汤曾经在仿古瓷工作室工作十余年,专攻写款,现在所写“大明成化年制”款在景德镇也可以说是国内一绝。由于对陶瓷工艺的深刻认识和对画瓷笔触的掌握,阿汤十余年前离开工作室自立门户。目前专仿明成化和清康熙、雍正款。他认为,传承中国古代瓷器的制作技艺对自己来说是一种责任。“今年我参加的瓷博会有一件仿制鸡缸杯被一位收藏家以20万元的价格购得。对市场还是很有信心,我的作品现在不但国内人欣赏,外国人也非常关注,他们最为看重的还是传统形式的中国陶瓷。其实在欧美一些发达国家,人们习惯于花很少的钱买一些名作的仿制品置于家中,以美化家居环境,并定期更换。从这一角度看,国内的仿制品市场才刚刚起步,还有一个发展、成熟的过程,但随着人们对高仿品价值的进一步认知,相信收藏或投资必将成为一股市场潮流和社会时尚。”

阿汤继续说:“如果站在市场全局的高度上,高端仿古瓷市场有着以下特点:一是难以估算的利润率(如果仅计算物料,仿古瓷几乎没有成本,但高端仿古瓷中所蕴含的技法是很难量化的);二是市场玩家有着资本多少、专业知识、参与目的等多维度的划分。因此市场中同时拥有购买能力、鉴赏能力和参与动力的顾客才是经营者最重要的目标顾客。”所以在景德镇很多仿古瓷商店都会在门口摆上几件“古瓷”其中有些是完整器,有些则有着修复的痕迹。对于仿古瓷经营者来说,这几件有真有仿的“古瓷”就是他判断客户的标准。如果来人能准确的判断出哪些是真、哪些是假,甚至进一步的指出哪些部分是真哪些部分是假,店主就会拿出精品并给予来客较高的折扣,反之就只会拿出一般品质的仿古瓷供顾客选购。随着收藏事业的发展,高端仿古瓷会越来越多,保值增值的潜力会随之显现出来。

(结语)

中国古代优秀的陶瓷艺术是我们人类的瑰宝,是中华文化的体现。它凝结了劳动人民的心血,其蕴含的文化内涵也是非常深远的。现代仿古瓷的生产除了满足市场的需求外,同时也满足了部分热爱传统艺术的嗜古者的审美需求,市场需求、大众追捧也是导致大量仿古艺术再度萌生发展的一个契机。即便目前从事仿古瓷生产及销售的企业的生存现状并不尽如人意,但相信随着艺术品市场的理性回归,人们的眼光也日趋专业化,制假、卖假情况会慢慢消减。正如宋宁颉所讲:“收藏并不是为了未来会升值多少,单纯的喜欢就好,收藏的目的不要太过功利性,只要自己喜欢不管收藏还是送给朋友,可以带来乐趣、留下一段回忆,不一定很高的价格,但可以装扮我们的生活,变得有情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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